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陈亦民:如何学好汉文

陳亦民 文字研究 2022-06-27

陳亦民:如何學好漢文字

陈亦民:如何学好汉文字

标题只有七个字,却是一个大题目。全中国人,包括汉族人、各少数民族的人,都在关注。世界上也有越来越多的人在关注。有很多人当作大难题。

其实,这个题目也很简单,自汉文字产生以来,中国人,还有很多外国人,已经学习、使用、传承数千年。私塾先生、自学者,都能解决的问题,却被变得复杂了。我们应该还原汉文字的本来面目,让复杂的题目简单化。

(一)不要被汉文字的数目多吓着

汉文字究竟有多少个,没有一个人确切地知道,更没有一个人敢说他能全都认识。东汉的《说文解字》收字9353个,宋代《集韵》收字已有53525个,清朝《康熙字典》收字47035个,当代的《汉语大字典》收字已达60370个(2010年版)。1994年中华书局、中国友谊出版公司出版的《中华字海》收字更是增加到85568个。这个数字的确很庞大,很吓人。

但是,这些字的绝大多数都是用不上的。《毛泽东选集》一至五卷,共用字3136个,孙中山的《三民主义》只用字2134个。经典长篇小说《红楼梦》共用字4462个。老舍的《骆驼祥子》用字只有2413个。

那些用不上的字大部分是异体字。“国”“灾”“终”三个字,都有20种写法。“杀”“灵”二字,各有27种写法。这些异体字已失去生命力。还有一部分只在古籍;只在生僻的地名、人名中;只在专业书籍中出现过。《新华字典》(第12版)共收录汉字1.3万个。其中有“锕、嗄、锿、娭、毐”等,就是专业用字、历史人名用字、生僻字。这样的字没必要都认识,非专业人士可以不管它。专业人士遇到的时候,查查字典就可以了。

(二)要知道:3500个常用字基本够用

经专业机构科学统计,3500个常用字在书刊的覆盖率可达99.48%。其中,前2400字的覆盖率是99%,前1000字的覆盖率是90%。

常用字的组词能力很强。它本身就是一个单音词,一般都有本义、引申义,有的还有假借义。在《现代汉语规范字典》中,“安”字有13个义项;“把”字有2个读音,14个义项;“白”字有17个义项;“本”字有14个义项;“点”字有27个义项。一个字还可以组成很多双音词、多音词。《现代汉语词典》(第七版)共收词、词组、成语等7万余条,大部分都是由常用字组成。

掌握了3500个常用字,即可读懂当今发行的所有书报。各行业的工作人员,包括摆弄文墨的教师、记者、编辑,能把常用字弄明白,也都够用了。

说汉字难学的人,总说汉字那么多,而英文只有26个字母,所以拼音文字好学。这是个误解。汉文字与英文字母之间没有可比性。英文字母只能表音,字母要组成词才能表义。组成的新词要查词典才能知义,使用拼音文字的国家照样有文盲。美国的大学毕业生不查词典也不能通读《纽约时报》。


(三)要了解熟悉汉文字体系,把文字放到体系中去学

汉文字有一个完整的体系,常用字当然也在这个体系之中,组成了汉文字体系的完整架构。从整体上了解汉文字体系,学习汉文字才能统揽全局,知宏辨微。

汉文字体系的结构是由形义关系决定的,形义关系是由造字法决定的。

四种造字法之间有什么关联呢?许慎在 《说文解字·叙曰》中说:“仓颉之初作书,盖依类象形,故谓之文;其后形声相益,即谓之字。文者,物象之本;字者,言孳乳而浸多也。”这是揭示汉文字体系内部结构的特别重要的论述,他指出,汉文字体系先有文,依类象形是文;后有字;形声相益是字。

东汉许慎的《说文解字》为汉文字学奠基,提出“六书”造字法,得到公认的有象形、指事、会意、形声。这是我编著《汉文字干支》的指导思想。但是,我没看到有人能用这四种造字法,把常用字都解析出来。北京大学曹先擢、苏培成两位教授,主编《汉字形义分析字典》,这是我学习、参考最多的一部书。他们是第一个敢于逐字解析7000个通用字的形义关系的人。他们很诚实,没弄明白的不乱说。例如:“丙,所象之形不明。” “乙,字形不明。”

经多年思考,我把“指事”扩展为“形符”,所有的文字就都可以解析了;环节衔接上了;层次也清晰了;汉文字体系也就完整了。

我的理解是,汉文字体系,可分为“文”和“字”两个层次,“文”是“母”,“字”是“子”,“字”都是“文”生出来的。“文”是用“象形”、“形符”的方法造的,都有“原始符号”。“象形文”“形符文”都可以做“偏旁”,做“形旁”能表义,做“声旁”能表音。“字”都是由偏旁组合而成的。形旁同形旁组合成“会义字”,形旁同声旁组合成“形声字”。形旁可兼表音,或声旁可兼表义,组成“会义兼形声字”。这样,造字法之间的层次、逻辑关系就明确了,汉文字体系的内部结构和内在联系清晰了,这些应该就是汉文字的认知规律,应该就是我们学习汉文字的指导思想。

了解了汉文字体系,了解了汉文字的认知规律,我们在进行识字教学时,就应该把每一个文字,都纳入到体系中去学习。

以往的识字教学有一句话,叫作:细不细,音、形、义。老师就是让学生读准字音,写会字形,理解字义。这都是一个一个孤立地去让学生死记硬背,一写就是几十遍。每一个生字都是一堆柴棍、一团乱麻。学起来事倍功半。

认识一个人,见过一面,问过姓名,会很快忘掉的。如果能知其家庭、家族、宗族等社会关系,就不容易忘掉了。

认识一个字也是这样,孤立地记一个字,不容易记住,把它放到汉文字体系中去认识,就会容易得多。

每一个文字在汉文字体系中是有位置、有系列、有层次的。这一个文字同另外一些文字是有联系的。每一个“文”,都是自身或身边的看得见的实物;每一个“字”,都是由表义的形旁、表音的声旁组成的。这就不是一个一个孤立地去认识,而是成系列地去认识。每个文字都似曾相识,都可以举一反三,增加了记忆的结合点。这样学起来就会事半功倍。


(四)要牢记,汉文字的本质特征是因形见义

汉文字是古人“仰则观象於天,俯则观法於地,··近取诸身,远取诸物”创造出来的。汉文字的原始符号,都来源于人自身,来源于自然界,来源于生活、生产。它的“义”就是用“形”来表现的,“形”和“义”有着必然的联系。学习汉文字,知道了它的形义关系,就会记住字形、理解字义,不会忘掉了。

有人说,因形见义是甲骨文时代,方块字时代就不能了。这种看法是对汉文字的本质特征知之不深。汉文字在甲骨文、金文、篆书时代,文字形体同原始符号更为接近,易于因形见义。到了隶变、楷化、简化,成了方块字以后,就不能因形见义了吗?当然不是!一个人从幼年、少年、青年、到成年、老年,形体也是不断变化的,但熟悉他的人,还是总会认得他。他的某些特征、他的基因是终生不变的。汉文字的形体虽然经历了多次变化,但是它的演变是有迹可循的。即使是小学生,稍加指点,他也就会明白、记住的。“日”,应该是圆的,但为了书写、刻印的方便,变成了方的。人都是有联想、理解能力的。你如果说因形见义,“日”就必须是圆的,那就是认死理,连小学生都不如了。

还有人说,有的字义是无形的,譬如“又”“之”。还有人说,有的文字找不到本义,从甲骨文开始就是虚词。这些说法都是不准确的。汉文字的形和义,就像人的体和魂;有体才有魂,有形才有义。虚词当然都是无形的,怎么办?古人就借用实词来表现。“又”的本义是右手,本义后写成“右”,“又”借来表示再、重复、继续。“之”,从止从一,止是脚,一是出发线。本义是出发、往。“之”借来做代词,表示人或事物。有的文字找不到本义,并不说明这个文字没有本义,而是说明这个文字早就有了,早就被借用为虚词,本义已不为人所知。


(五)学习汉文字要从“文”学起

在常用文字中,“文”不足15%,却是体系中的“干”;是“字”的母。

学习汉文字要先从“文”学起。“文”包括“象形文”和“形符文”。在常用字范围内,象形文有247(其中有65个非常用)个,形符文有323(其中有91个非常用)个,合计570(其中有156个非常用)个。(其中非常用,指象形文中的:卩、勹、屰、囟、亼、丂、冎、夂、帀、阝、凵、仌、屮、爿、乇、尗、豕、豸、釆、隹、卂、彡、黽、毌、皀、畐、缶、鬲、冃、糸、幺、丩、叀、巠、宀、冖、囗、彳、廴、㫃、爻、壴、甬、耒、厶、乂、弋、匚、丌等。形符文中的:丮、鬥、丞、匘、兀、旡、冘、皃、兂、㐆、茍、奚、巤、肙、奐、厷、夬、攴、殳、尹、㐆、聿、叚、疌、彗、爰、爯、疋、匝、舜、昜、喦、豐、畺、桼、㕣、氐、亘、曳、霝、尞、耑、丵、朿、棥、喿、丕、犮、豖、虒、隼、萑、雚、隺、䧹、冓、禺、豊、酋、盍、䰜、亨、襄、㡀、襾、俞、刅、戉、戠、畀等。它们都不是常用字,但是它们要做常用字的偏旁:形旁或声旁)

掌握了这 570 个“文”,就掌握了所有汉字的基本信息。由它们组成的会义字、会义兼形声字、形声字,就都容易解析了。

象形文是所有其他汉文字的基础,是汉文字体系的主干。

学习“象形文”是要注意,象形文一般都是描摹独立的物体形成的,所以是独体字。有的现行字体像是合体字,例如“吕、回、艸、竹、虎、能、燕、羽、魚、行、樂”等,绝不可任意拆分。譬如:“燕”是不可解析成“廿、口、北、灬”的。“燕”的甲骨文就是一只展翅飞翔的燕子,上部是头和张着的嘴,中间是身体,两边是张开的翅膀,下部是剪刀形的尾巴。如果把它们解析成“二十、嘴巴、北方、火焰”,那就太荒唐了。“燕”还可组成“嬿、嚥、曣”等字,在这些字中,“燕”只是声旁,更不可拆分了。

象形文当然也是形符文的“干”和“母”。320个形符文就是从98个象形文上生出来的。形符文就是在象形文上增加了符号。

“人”是象形文,生出“乃、久、方、長、老、身、保、卧、宿”等24个形符文,“保”是人抱婴儿,不是人呆。“卧”是人躺席上,不是臣卜。“宿”是人住屋中,不是宀百人。下面也都是象形文生出的形符文。

“儿”生出“元、无、欠、免、克、兑、皃、兜、鬼、保、卧、宿”等16个形符文。“大”生出“天、夫、夭、文、立、央、交、去、因”23个形符文。“口”生出“曰、今、甘、只、四、舌、言、音、齒”等10个形符文。“又”生出“九、寸、丈、支、叉、尤、父、史、攴、殳”等30个形符文。“木”生出“本、末、未、朱、華、束、果、栗、桑、巢、朿、喿、桼、棥、栅”等17个形符文。

在辨析形义关系的时候,形符文很容易产生混乱。有的被当作象形文,还有的被当作会义字或形声字。难以得到公认。


(六)通过“偏旁”成系列地学“字”

民间早就有“字不离母”、“秀才识字认半边”的说法。虽不严谨,却有一定的道理。

在常用字中,“字”有85%强,是体系中的“支”,是“文”的“子”。

“字”,都是合体字,都由“偏旁”组成。有的字像是独体,其实是合体。例如:光,由火、儿组成。表,由衣、毛组成。先,由止、儿组成。

偏旁有两种,形旁和声旁。分别起到表义或表音的作用。

偏旁多由“文”担当,譬如:人(亻)、儿、欠、鬼、尸、卩、大、女、子、心(忄)、目、耳、口、言(讠)、肉(月)。手(扌)、又、攴(攵)、殳、爪(爫)、止、足、日、月、土、金(钅)、山、阝(阜)、石、水(氵)巴、白、卜、仓(倉)、曾、旦、丁、方、畐、甫、干、各等

偏旁也可由“字”担当:譬如:疒、见(見)、阝(邑)、走、页(頁)、廾、辵(辶)、古、夹(夾)、戋(戔)、令、莫、青、尚等。

形旁表义,为字义划分了类型、范围。在常用字范围内,形旁约有 266 个, “人”的本义是人类,自然人。引申义可表示自然人、某种人、成年人、别人、每个人、人手或人才、人的身体、品质、声誉等。做形旁,可表示人的仪表、姿态、行为、职业、地位、名望等。在常用字范围内,可组成会义字约45个,譬如:从、众、化、付、休、伏、伐、体、位、队、坐、闪、囚等。可组成形声字约105个,譬如:仪、仆、伙、伴、伟、俊、仙、佛、仔、佣、佃、侠、侨、俘、傀、儡等。

“女”,本义是女人、女性,做形旁,可组成会义字:奴、如、安、好、妥、委、耍、妾等10多个;可组成形声字:妈、姑、娘、奶、姥、婶、姨、嫂、媳、姐、妹、姊、婚、姻、嫁、娶等50多个。

人体各器官“心(忄)、目、自、耳、口、肉(月)”都可做形旁,组成的会义字、形声字,都与各器官的功能相关。

“手(扌)”做形旁,组成会义字18个,形声字190个,有几个字是手的部位,其余都是手的动作。可表示手的动作的形旁,还有“爪”、“又”、“攴(攵)”、“殳”等。

“木”、“火”、“土”、“金”、“水”,是中华传统文化的“五行”,给世间万物分了类。这五个字做形旁,组成众多会义字、形声字。

木,本义:树木。引申义:木材、木料;质朴;呆板、不灵活;感觉麻痹等。做形旁,表示树木的名称、部位、形态、制品和同树木有关的字。组成会义字29个。形声字127个。

火,本义:火焰。引申义:战火、武器;红色的;热烈、兴旺;暴躁、愤怒;发烧、发炎;紧急等。做形旁,表示火的形态、作用;火具;烹饪等。组成会义字23个,形声字47个。

土,本义:土地。引申义:领土;家乡;本地的、家乡的、民间的;不时兴、不开通等。做形旁,表示土地的形态、作用、范围等。组成会义字21个,形声字64个。

金,本义:金属,特指黄金。引申义:钱币;珍贵;金属器物;金黄色;秋天等。做形旁,表示金属的名称,形态,金属制品、使用等。组成会义字1个,形声字66个。

水,本义:河流。泛指江河湖海。引申义:自然水、洪水,液体,游泳等。做形旁,表示水的势态、作用。液态物等。组成会义字18个,形声字168个。

(七)通过“偏旁”成系列地学“字”(2)

声旁表音,为字音提供了声韵借鉴。在常用字范围内,声旁约有 1079 个。

一个文字,知道它的读音,用它做声旁,就能读出很多用它做声旁的字。就像孩子继承父母的姓氏。有的字读音同声旁完全一致,有的改变了声调,有的改变了声母或韵母。就是说,有的音同。有的音近。有声旁引领,有形旁指示,再与上下文联系,就能读出字音,理解字义。譬如:

“褒”,声旁是“保”,形旁是“衣”。读bao1, 本义是衣服肥大,引申义是赞扬、夸奖:褒奖、褒贬、褒义词。

“踟蹰”“踟躇”,都用“足”做形旁,分别用“知、厨、著”做声旁,读“chi2chu2”,意为走路迟疑,要走不走。

“铹”是一个新出现的字,读什么?声旁是“劳”,就读“lao2”。字义是什么?形旁是“钅(金)”,它是一种金属元素。

一个文字可与给十多个字做声旁。令,16个。肖,15个。尚,14个。

令:伶、冷、邻、拎、岭、命、怜、玲、铃、聆、领、蛉、羚、翎、零、龄。
肖:削、俏、捎、哨、峭、消、悄、宵、屑、梢、稍、硝、销、趙(赵)、霄。
尚:倘、党(黨)、堂、常、淌、棠、掌、敞、當(当)、裳、嘗(尝)、趟、躺。

形声字有形旁、有声旁;哪一部分是形旁,哪一部分是声旁,不一定!

左右结构的形声字,左形右声的较多,但不是绝对的。“示(礻)”字旁的字,福、禄、祯、祥、祖、神、礼、祀、祠、禅、祸,都是左形右声;视,却是右形左声。“金(钅)”字旁的字,银、铜、鐵、钢、锡、铅、铝、钙、钾、钠、锋、锐、锅、钟、锤、镰、铭、镜,都是左形右声,锦、钦,却是右形左声。

“工”做声旁,可在上:汞、贡;可在下:空;可在左:功、巩、攻、项;可在右:扛、江、红、杠、肛、虹、缸;可在中:鸿。
“莫”做声旁,可在上:募、墓、幕、慕、暮、摹;可在下:寞;可在右:摸、馍、漠、模、膜、蟆。

一个声旁,可与形旁组成好多形声字,例如:甫,组成:匍、捕、埔、尃、哺、圃、浦、辅、脯、補(补)、铺、敷。这些形声字,还可做声旁,组成新的形声字。例如:匍,组成:葡。浦,组成:蒲。尃,组成:博、傅、搏、溥、缚、膊。溥,还可组成:薄、簿。薄,还可组成:礴。

甫+勹=匍,匍+艹=葡
甫+氵=浦,浦+艹=蒲
甫+寸=尃,尃+氵=溥,溥+艹=薄,薄+石=礴

有些文字,既可作形旁,又可作声旁。譬如“示(礻)”和“金(钅)”。

这个“隹”字,特别值得注意。隹,读zhui1, 本义是短尾鸟,泛指鸟类。做形旁、做声旁,都能组成好多字。

做形旁,组成形符文:雁、隼、萑、雚、隺、䧹、離(离)。
组成会义字:雀、集、淮、稚、焦、携、霍、隻(只)、雙(双)、進(进)、羅(罗)、奪(夺)、奮(奋)、翟、雔、瞿。
组成形声字:雄、雌、雅、難(难)、雇、雛(雏)、雕、閵、雐。

做声旁,组成:谁、堆、推、唯、惟、帷、维、崔、椎、锥、骓。
隼,做声旁:凖(准)
萑,做形旁,组成形声字:舊(旧)
雚,做声旁:灌、罐、勸(劝)、權(权)、觀(观)、歡(欢)、鸛(鹳)。
隺,做声旁:鶴(鹤)、確(确)
䧹,做声旁:鷹(鹰)、應(应)、膺
離(离),做声旁:籬(篱)、漓、璃
焦,做声旁:蕉、憔、礁、瞧、醮
羅(罗),做声旁:邏(逻)、蘿(萝)、籮(箩)、囉(啰)、鑼(锣)
翟,做形旁,组成会义字:戳、耀、躍(跃)
瞿,做声旁:懼(惧)、衢
雔,做形旁,组成会义字:雙(双)、靃(霍)、讎(雠)、
難(难),做声旁:攤(摊)、灘(滩)、癱(瘫)
雇,做声旁:顧(顾)
閵,做声旁:藺(蔺)
雐,做声旁:虧(亏)
崔,做声旁:催、摧、璀

(八)应当正确认识部首

部首,《现代汉语词典》的解释是“字典、词典根据汉字形体偏旁所分的门类,如山、口、火、石。”

1983年颁布的《汉字统一部首表(草案)》部首有201个。其作用主要是检字,《新华字典》的“部首检字表”是201部,《现代汉语词典》的“部首检字表”用的是189部。

“部首”是许慎在《说文解字》中首创的,他把收录的9353个文字,归类成540部,“分别部居,不相杂厕”。每一部的首字,即称“部首”。它有两个作用:字形是其从属字的偏旁,字义是其从属字的统领。“凡×之属皆从×”。在《说文解字》中,部首既能表义,又能检字。“部首”必须是“形旁”。

在《说文解字》中,“金”部,“凡金之属皆从金”,收字197个,其中常用字有:金、銀、鐐、鉛、錫、銅、鏈、鐵、銑、録、鑄、銷、錬、釘、鑲、鎔、鍛、鏡、鍾、鑑、銼、鎬、鍵、錠、鏟、鑪、錯、鍼、鈕、鑿、錢、鐮、鎮、鉗、鋸、錐、鋭、鑽、錘、鈞、鐲、鈴、鐘、鋒、鑾、銜、釣、鐺、鋪、鈔、鈍等,表示金属的名称、形态、制品和使用。就是没有欽、錦。“欽”在“欠”部,“錦”在“帛”部。

后来,部首的表义作用已严重弱化,甚至消失。没有读音、没有字义的“(朝去月)”也成了部首。《现代汉语词典》附录有《汉字偏旁名称表》,“厂、广、卩、阝(左)、阝(右)、宀、辶、攵”等通行的名称,已远离其本义。常用的工具书不注明它们的音、义,教识字的老师或是不知,或是不解释,只让学生死记硬背。

把部首只当做检字的工具,截断了汉字释义的一条通道,有悖许慎的初衷,也是对传统文化资源的浪费。

有些字很难确定在哪一部,查字还不如就用《笔画检字表》。

(九)有些简化字形很难见义

“因形见义”是汉文字的本质特征,那么,击、卫、么、乡、归、乐、头、书、尽、专、应、严,它们的“义”能从“形”中见到吗?显然是不能了。这些字都是用“保留局部”或“草体楷化”的办法简化的字,它们的“义”从对应的繁体字形中,还都可以解析出来。

在“劝、权、观、欢、仅、叹、汉、艰、难、对、邓、戏、鸡、凤”中,都由“又”做偏旁;在“还、环、怀、坏”中,都由“不”做偏旁;在“区、冈、风、赵”中,都由“乂”做偏旁;在“会、动、层、坛、尝”中,都由“云”做偏旁;这些“又”“不”“乂”“云”,是形旁还是声旁,能表义还是表音?很显然,这样的偏旁,是既不能表义,又不能表音了。它们已失去本来的“义”和“音”,变成“符号”了。这些简化字的繁体字还是可以因形见义的。

汉文字的创造,是有原理的。汉文字的简化,也应该符合造字原理。《简化字总表》中的简化字,大部分是符合造字原理的。譬如:从(從)、众(衆)、体(體)、宝(寶)、阳(陽)、阴(陰)、泪(淚)、尘(塵)、灶(竈)、灾(災)、岩(巖)、岳(嶽)、蚕(蠺)、个(個)、伞(傘)、云(雲)、电(電)、气(氣)、网(網)、向(嚮)、回(迴)、亿(億)、达(逹)、迁(遷)、阶(階)、邮(郵)、佣(傭)、补(補)、迟(遲)、态(態)、肤(膚)、审(審)、战(戰)、衬(襯)、虫(蟲)、虾(蝦)、蚁(蟻)、钟(鐘)、钥(鑰)、胆(膽)、窃(竊)等等。这些字在简化时,有的是恢复古文字,有的是形声改会义,有的是换声旁。不光是笔画减少了,有的更符合形义关系了,有的表音更准确了。

汉文字不是哪一个圣人创造的,汉文字体系的形成经历了数千年,经历了千万人。原创的汉文字一定比现存的多得多。甲骨文中的大多数,我们还不能解读。秦始皇“书同文”时废弃的六国文字更要多得多。那些被废弃的文字,应该就是不符合造字原理的,大众难以理解、难以接受、难以记住的字。被废止的“二简字”就是明证。


(十)继承发扬光大优秀传统文化,警惕谬种流传

近年来,随着普通话和规范汉字被确立为国家通用语言文字,研究汉文字的人蜂拥而起,汉文字学著作也日益增多。我能读到并参考的主要有:

康殷释编的《文字源流浅说》,1979年11月由荣宝斋出版。该书共选收1000多个汉字进行例释。通过分析字的形体探索字的本义,阐释其引申义。

约斋著的《字源》,上海书店1986年出版。全书讲解1096个汉字字形,按人体、自然、器用、语词分类,就每个字的来源与变化逐一加以分析,使读者了解这些汉字的字形特点。

汤可敬撰的《说文解字今释》,1997年岳麓书社出版。这部书基于对《说文解字》的正确认识,又善于吸收文字学成果,以译、注、证三重形式,发凡《说文》,充分尊重原义,不妄做生发,对当代读者理解《说文》帮助很大。

左民安著的《细说汉字》,2006年九州出版社出版。全书以1000个有代表性的常用汉字为例,分别说明了它们是如何由甲骨文、金文向小篆、楷书、简化字演变的;同时通过形体分析,具体地解释了每个字的字形与字义的内在关系;述及了每个字的本义、引申义和假借义。《细说汉字部首》为《细学汉字》的姊妹篇,全书撷取了320个常见部首字逐个予以讲解。在讲解时首先罗列各部首字的甲骨文、金文、篆书和正楷,让读者对部首字的形体演变一目了然。

曹先擢苏培成主编的《汉字形义分析字典》,北京大学出版社1999年出版。共收《现代汉语通用字表》所列汉字7000个,每个字都列出现代的读音和意义。然后分析每个字的字形,一般追溯到小篆,有的还溯及甲骨文和金文。从字形分析入手,说明字形和字义、字音的联系,说明本义和引申义之间的联系,举出例证说明古今字义的传承和用法的重要变化。

黄德宽著的《古文字学》,上海古籍出版社2015年出版。该书是有关古文字方面的入门读物和必备书,涉及古文字的起源发展,古文字学习的理论方法,古文字字形的发展演变,字形结构解析,又将形与音、义相结合,全面阐释古文字学习的要义。另有“甲骨”“金文”“简帛”“玺印”“货币”“陶文”等分章概说和选释。

这些著作的共同特点是都能尊重继承传统汉文字学,因形见义解析汉文字,并有所发现,有所创新。

还有几部书,却是剑走偏锋,让人不忍卒读。

《汉字字源》窦文宇窦勇著,2005年吉林文史出版社出版发行。这本书把常用汉字的形义来源,按自己归纳的造字方法说明。结论是:象形字100多个,示意字60多个,指事字30多个,记号字一100多个,形声字六60多个,会意字3000多个。会意字占80%以上。

《血色曙光:华夏文明与汉字的起源》2013年2月陕西人民出版社出版,作者是徐江伟。本书从语言文化的角度论述东方文明起源,揭示华夏文明特色与内涵。自诩以全新的视角,力图揭开:汉字起源于阿尔泰语,古代阿尔泰游牧民族才是汉字最早的发明者。

《汉字密码》,唐汉著,2002年3月由学林出版社出版。作者向汉朝到现代的文字学大师“叫板”、“说不”了!他认为过去的“古汉字研究有问题”,“许多汉字本义的解释错了”,“传统方法显然已经落后了”,应该“被推翻”;而他这本“新”的“著述”“将会在汉字研究领域产生震动”。

这本“奇书”,并未完全“推翻”文字学的“旧说”;相反地,书中不仅沿袭了许多学者的研究成果,而且把别人摹写的一些古文的字例据为己有。他最突出的“创新”,就是无中生有地用“生殖文化”和“屁文化”(作者的原话)去肆无忌惮地曲解不少汉字的字源。书中充斥着大量的不堪入目的描述“性”的文字。以主观想像去代替严肃的科学的学术研究,断言不少的汉字都是来源于人类甚至兽类的“性”。

作者先毫无根据地虚构出一些“符号”,然后据此“推论”出一批汉字的“字源”来。例如“倒△”是“女性符号”,由这个符号“孳乳”出来的汉字有“帝”、“不”、“丕”、“否”、“黄”、“同”、“才”、“在”等;“△”是“男性符号”,由它“孳乳”出“享”、“亨”、“余”、“叙”、“食”、“令”、“命”等字;“倒△”和“△”的结合又产生出“合”、“会”、“高”、“京”、“膏”等字。其实,这些汉字的字源,有许多早有公认的定论,却被作者统统“推翻”了。

值得警觉的是一些自媒体上建起的研讨汉文字的五花八门的聊群。

在网络中看到,有一位年逾八旬的老先生,他说《说文解字》让人看不下去,“整体象形字不可拆分”是误导。他说“成”字可拆分作五部分,左边是人和手,右边是手和兵器,右上的丶是磨刀石。他说,“手”的投影图、透视图,可以写成:十、平、乎、力、不、丩、攵、殳、夅、舛、反、九、丸、㡀、尚等。他还制作一系列视频,到处演讲,出了《会说话的汉字》这样一本书(与儿童文学作家梅子涵出版的《会说话的汉字》同名)。

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资深教授王宁先生,对此深有担忧。她说:这十年来,在人们表现出对汉字高度的热情之余,由于缺乏理性的认识,误区也不少。例如,在基础教学领域,汉字的字理被编成各种“故事”,一笔一画被说得神乎其神。一些媒体刊文,随意编排字意,却被认为是“弘扬传统文化”。对外汉语教学有各种背离汉字科学的稀奇古怪的“教学法”····种种对汉字的误解和错用,给我们提出诸多汉字研究的课题,激发我们深入思考如何有说服力地回答民众提出的问题。(《人民日报》2018年10月9日第24版)

人们研究汉文字的热情高涨,说明了对民族文化的热爱,这是好事。探索汉文字的奥秘,让她更加发扬光大,却也是十分严肃的事情。对传承了数千年的灿烂文化,至少要有个敬畏之心。凭空臆想、随意编排,不仅会贻笑大方,亵渎先祖,误导后世,还会给蓄意亡我者以口实。万不可掉以轻心!

汉文字体系是科学的。掌握了她的认知规律,学起来就这么简单。汉文字从她形成体系的那一天起,就蕴藏着认知规律。这一规律经常被善于学习的人捕捉到,所以就有很多成功的自学者。

我试图用最简单通俗的表达,把汉文字体系的面貌描述出来,把汉文字的认知规律提炼出来。公诸于世,交给所有关注、学习汉文字的人检验。也许我还没说清楚,也许我的认知还有瑕疵甚至错误。我欢迎每一个人的批评指正。我坚信,汉文字是不会灭亡的,她的体系,她的认知规律是客观存在,并终究会被发现总结出来的。我只不过是在尽我的微薄之力。
2022年5月31日改写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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